事情最後結束在警|車的閃爍中, 那一群身上紋著紋身, 手裏拿著西瓜刀的社會大哥們, 看到警|察氣都不敢喘一下，灰溜溜的排著隊進了局子。

作為當事人, 楚翊非也被帶走問了幾句話，被掏出了真實身份。

“所以說，你作為一個明星，來這裏體驗生活，被汙蔑性|騷|擾？還差點被劃了臉？”問話的警|察小哥一臉懵逼, 左看右看確定沒有攝像頭。

楚翊非淡定的點頭, 他還穿著那一身臟兮兮的火鍋店工作服，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火鍋味, 就算如此, 他站在這裏, 都不像一個犯人。

“太敬業了吧, 粉了粉了。”在一旁偷聽的女|警一臉感慨, 低聲和身旁的人說道。

“這一段用來拍電影都可以了。”另一個女|警也低聲說道, 感慨極了。

等問話完畢，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過了, 楚翊非謝過警|察的幫助, 多問了一句：“那些人會怎麽處理？”

他擔心他們找火鍋店的麻煩。

男|警微微一笑：“他們一群人精神狀況都不太正常，我們帶去查了一下血，發現都是一群毒蟲，到時候問一下毒|品來源, 都丟進戒毒所裏就是了。”

看來是不會輕易的跑出來找火鍋店的麻煩了。楚翊非放了心：“今晚的事情謝謝你們了，我的身份也請你們暫時不要宣傳出去……”

“放心，我們的保密能力妥妥的。”男|警的年齡也沒有很大，還帶著青年所特有的朝氣和活潑，他變魔術一般從背後掏出一個筆記本，“我們所很多人都喜歡你，你要不要簽個名？”

男|警的眼神亮晶晶的，楚翊非的嘴角也忍不住勾出一個弧度：“好的，我給你多簽幾個，需要寫些什麽嗎？”

“寫祝瑩瑩小朋友高考順利，超帥氣的佳佳早點找到男朋友，南哥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……”

按照男|警所說的一個一個寫下來，一口氣寫了將近十條，才放下筆。楚翊非將筆記本遞給了男|警。

男|警捧著本子，感動得一塌糊塗，作為一個不喜歡小白臉的純種直男，他覺得自己都要被圈粉了，又溫柔又禮貌，還這麽敬業……

如此想著，他翻開這本隊友托他來要簽名的本子，翻看了幾頁，翻到最後的時候，他一楞。

祝9527生活幸福，身體健康，每天開心！

這句話的末尾，還畫著一個小小的心。沒有人要求楚翊非寫這句話，這是楚翊非自己寫下來的……最重要的是，9527就是男|警的警號。

“臥槽，粉了粉了。”這誰擋得住啊，沒人能擋得住好嗎！

火鍋店晚上三點過才關門，平時十一二點的時候，都還是有零散的客人，或許是因為今天出了這種事，一桌客人都沒有。

看到楚翊非走進來的時候，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微妙，特別是劉經理，眼神中混雜著歉疚。

楚翊非腳步一頓，解開了工作服最頂上的一顆扣子：“怎麽了？”

劉經理嘆了口氣：“小虎啊，這件事你也是糟了無妄之災，但是……我們確實不能再留下你了，你還是另謀高就吧，這是你這幾天的工資，你清點一下，看看有沒有少。”

在回來時，楚翊非已經有了心理準備，也沒有太難過，坦然的接過了這幾天的工資，數了數：“沒有少，這幾天多謝各位的照顧了。”

他將工作服脫了下來，遞給了一旁的虎哥，轉身離開了。

在他身後，有不舍的，也有因為他離開而感到的高興的，不過無論如何，都與楚翊非沒有什麽關系了。

回到家的時候，徐顧言已經睡下了，他的作息時間完全按照楚翊非的作息時間來安排，要是楚翊非上晚班，他就會調個鬧鐘，提前半個小時起床為楚翊非準備一些宵夜和熱水。

楚翊非沒打擾到徐顧言的睡眠，輕手輕腳的自行去洗漱，洗去了一身的火鍋味。

他不為被開除而感到傷心，他只是模模糊糊的記起來，這種事情，似乎在以前發生過，可他怎麽都記不起來了，記憶仿佛蒙著一層保鮮膜般模糊。

躺在床上絞盡腦汁的想了好一會兒，耳邊樓下的嘈雜聲他都習慣了，伴隨著這種聲音，他慢慢的睡著了。

“飛飛乖，在這裏玩兒，不要出去哦，出去會被大怪物抓走的。”徐顧言看起來很年少，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，眉目張揚又帶著某種隱忍，他低聲對著楚翊非說道。

楚翊非擡起頭，他現在只有十歲，很小，一臉聽不懂徐顧言在說什麽的樣子。

少年徐顧言而已顧不上了，他急急忙忙的戴上手套，坐在小凳子上開始洗盤子，在他的身旁，密密麻麻的擺放著許多的白盤子，堆得比十歲的楚翊非還高。

小楚翊非被安放在一個高凳子上，腳距離地面還有一大段的距離，他嘴巴裏含著一個棒棒糖，晃悠著雙腿低頭看少年徐顧言埋下的腦袋。

“今天天氣很好，藍天白雲是不是很漂亮？我們下班以後，可以去公園躺一會兒……”少年徐顧言一邊埋頭工作，一邊喋喋不休的說道。

原來這個時候哥哥就很話嘮啊。小楚翊非腦海裏閃過了一絲念頭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，只是叫了一聲哥哥。

聽到小楚翊非的聲音，少年徐顧言仰起頭，笑得眉眼彎彎，很開心的樣子，洗盤子都更賣力了一些：“喜歡曬太陽嗎？別著急，下班就帶你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，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就走了進來，皺著眉頭看少年徐顧言，他非常高，也非常瘦，兩頰病態的凹陷進去，幾乎能看到他牙齒錯落的排列。

“你怎麽洗的碗？”高瘦男人活脫脫像個人形骷髏，他哢吧著下巴，用刺耳的聲音質問，“外面客人說菜裏有蟲子，你還不快去跟客人道歉！”

少年徐顧言面色一僵，他向來心高氣傲，很少被人指著鼻子罵過。在老師眼裏，他是成績優異的好學生，雖然性格有些過於活潑，卻也是個思維跳脫的人才；在同學眼中，他是金點子頻出的孩子王，是風靡全校的校草。

但是除了社會，他那些無畏的驕傲也只能被收起來，任由每一個他以前瞧不起的大人打磨：“主廚，您看，我洗得很幹凈的，菜裏有蟲子可能是菜端出去後飛進去的，也可能是做菜的時候……”

“你的意思是我們飯店的菜不幹凈？”骷髏扶著搖搖欲墜的下巴，發出尖銳的冷笑，“我告訴，我們是全市最火的餐廳，每天來吃飯的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，我們的菜品是出了名的幹凈新鮮，不可能有蟲子！肯定是你這個臨時工，沒洗幹凈盤子！”

少年徐顧言確實是個臨時工，他還沒滿十八歲，又是第一次出社會找工作，不懂社會上的規則，只勉強找到一個能讓他做，工資還不錯的工作。

他以前一向看不起那些庸庸碌碌的大人，他以為他是不一樣的一個人，他能夠改變世界，他是點燃黑暗的焰火。可是出社會才一兩個月，他通身的銳氣都被打磨幹凈。

“對不起，那您看，我去道個歉。”少年徐顧言不再解釋，他對著骷髏連連賠笑，小心翼翼的說道。

小楚翊非坐在高高的凳子上，看著自己身姿挺拔從不彎腰的咕咕哥哥，對著一個醜陋的骷髏點頭哈腰，他不太懂這意味著什麽，只知道嘴裏的棒棒糖不夠甜，有點太酸了。

他懵懵懂懂的聽著少年徐顧言出去道歉，聽著一聲清脆的巴掌聲，聽著那個骷髏無情的謾罵：“這小混蛋只是個臨時工，出來工作還帶著弟弟，不知道是爹死了還是媽死了，還是爹媽氣死了……”

少年楚翊非回來的時候，眼睛紅紅的，不像是流淚，更像是太過隱忍咽下的怒火，在面對小楚翊非時，他一臉的陰沈轉瞬化成了笑，他說道：“別怕，哥哥沒事，我們下班了去曬太陽……”

小楚翊非伸出手，碰了碰少年徐顧言嘴角的殷紅，這種紅似乎瞬間四散開，讓他整個眼中都滲出了紅色，一瞬間他已經尖叫出聲。

楚翊非猛地坐起來，在冬日的寒冷中，沒有開空調，他已經是一腦門的汗水。

那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了……久遠到，楚翊非不太確定，這到底是個夢還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。

看了看時間，才剛剛一點過，他不過睡了短短的半個多小時而已。楚翊非翻了個身，看向那堵墻，仿佛能透過那堵墻看到墻後的徐顧言。

好一會兒，他突然摸出手機，打開搜索引擎，查詢剛才夢中的飯店，片刻之後，那個飯店的信息都彈了出來。

十年前曾經風靡一時的平價百姓餐廳，後來在競爭日益激烈的餐飲行列中做不下，在三年前關門大吉了。

翻了一會兒，楚翊非甚至翻到了那具骷髏的照片，作為飯店的合夥人，他因負債累累，而跳樓自殺了。

楚翊非心頭一跳，這個夢可能不是夢，是他早已遺忘了的記憶。

電光火石間，他想，他明白了為什麽自己這麽喜歡《麻雀小子》這個劇本，因為毛虎被現實碾壓的樣子，像極了被逼迫得無路可走的徐顧言。

毛虎，就是所有被生活所磋磨的人的縮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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